王甫律师_我辩护

梁甘雪:衡阳周氏家族案旁听记(十二)

    一、屡试不爽的“挂包”

 

   “挂包”,即将受刑人的双手用手铐铐上,分开挂在窗户或者门上,让受刑人身体悬空,是本案的侦查人员被控使用最多的酷刑,效果颇佳,每个受刑的被告人都会经历双手发麻、发黑,手铐深深嵌入手腕,进而痛不欲生的阶段,最后不得不哀号、求饶,违心认罪。

 

    为了取得更好的刑讯效果,办案人员还会变出更多的花样,像用绳子拉扯已经悬空的受刑人、对其加以拳脚等。

 

    正因为如此痛苦,所以被“挂包”的被告人们在陈述这些不堪时,往往会情绪失控、眼泪决堤。

 

    今天,对申请排非的20名被告人的审查过程结束了,这二十人中,没有一个人不说到自己遭到长时间“挂包”。

 

    付忠群当庭流的泪,相信也曾在每个被告人心中狠狠流过。但再汹涌的宣泄,也不能抹去那段如坠地狱的记忆。

 

    “他们用那个毛巾把我的手捆起来,把我的手腕铐着,另外一个人把我抬起来挂在窗户上。挂在那里以后,我离地10公分左右,他们拿个箱子垫在我脚下,我只有大脚拇指能够垫到一点点。一个多小时以后有人过来看了我一下。说实在话,当时我已经很疼痛了,已经挂的要死,确实受不了了,手开始发麻,他让我交代事情,说要交代周氏家族的事情,我说我确实不知道,我自己是个做生意的人,也是个有工作的人,我不清楚这些事情,他们就说我不老实,把脚下的箱子拉开,脚都垫不到了。我看到我的手慢慢就变黑了,挂烂了,挂肿了。”

 

    “他们就进来,问我感受怎么样,好受吗?我说难受,好痛。他们说你可能还不懂你的事又多大,我告诉你吧,你是牵扯到了周氏家族的案子中。他们说只要我老实交代,就不用受苦。”

 

    “他们拿拖把往我嘴里捅,(开始哭泣),把拖把搞到我嘴里,我想死。警察说,你要死,让你死,我们就说你是畏罪自杀,就像杀死一头猪,上面开了口子,有名额。他们拉我起来荡秋千。又是挂飞机,木箱子在脚下,只有拇指可以点着。”

 

    付忠群念着自己的稿子,多次哽咽到无法出声,招来审判员多次打断,要他控制情绪,不要重复。怀着莫大的委屈,他痛哭着说:“我没干什么坏事啊!”

 

    可怜的他可能迄今都不知道,有个词语,叫无妄之灾。

 

    因为这一场无妄之灾,他被外提3次,第一次33夜,第二次11夜,第三次54夜。

 

    二、不拿人当人的“罗队“

 

    就各被告人的当庭陈述来看,负责本案侦查的“1.18专案组”不仅有勒索钱财、将人打至吐血的“王队”,还有一个不拿人当人看的“罗队”。

 

    被告人谭树笔正是被这位“罗队”外提的。对此,谭树笔当庭陈述说:“罗队提审我的时候,开口就是杂种。

 

   “我说我没做过什么事,他就把我挂在窗户上,一直挂在那里,悬空,反铐在窗户上,腿给我捆住,捆在老虎凳上,还打我,拳打脚踢,都打肿了。

 

    “最可怕的是,吃饭那12个小时,没把我当成人来搞,所有的手段他都用尽了,我们只有在电视里可以看到,他垫书在我胸口,用锤子打,这种虐待,真的好残忍。审判长,真的太残忍了!“

 

    他陈述这一切时,起初声音一直非常低沉,似乎恍惚在那些折磨之中,最后才惊醒过来。

 

    不知道审判长心中,是否有所动容?

 

    三、刘飞的“难兄难弟“

 

    刘飞当庭陈述自己被外提了四次。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在刘飞的辩护人询问其在被提外审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被告人被提外审时,他说:“有。我看到曹华谷、李慧、杨虎强、陈春明。当天陈春明和周方毅和我一起从看守所被提审。我在(被提外审的地方)那里听到了惨叫声,办案人员还带我到曹华谷被提审的屋子,我当时就看到曹华谷被打得跪在地上,单手被手铐吊着,还有人踩着他的背,我也被打得跪在地上。“

 

    因为刘飞的陈述涉及到了曹华谷被刑讯的情况,曹华谷的辩护人张磊律师请求就此向刘飞发问。审判长称根据排非纪律,不允许向其他被告人发问。张磊律师提出抗议,理由是现在辩护人要求发问,是为了查清曹华谷供述的真实性,而不是刘飞供述的合法性问题,法庭的安排不利于排除非法证据,不利于查明事实真相,也不适当的剥夺了被告人向法庭提供刑讯逼供证据和线索的权利。在发问的请求被审判长严词拒绝后,他当庭申请刘飞作为曹华谷被刑讯逼供的证人出庭接受询问。审判长让其庭后再申请。

 

    四、“十八般武艺“

 

    没有被指控涉黑的被告人梁德文,被提外审的次数达到惊人的十几次。这数十次外提中,办案人员绞尽脑汁的对他进行折磨,他也因不堪忍受,选择过咬舌自尽。

 

    他说:“20121030我从衡阳市第二看守所被提出来,第一次提了一天外审,就在那个戒毒所的边边。他们把人挂起来,用毛巾把手包住,用那绳子把脚绑住,你一那个他就拉。后来就给我搞了一个赌博罪,劳教一年,我就一直在二看。

 

    “后来他们又把我提到戒毒所边上,提了三天。这几天尝了五六种方式。他说十八般武艺要你尝遍,用了五六种不同的方式。我受不了了,我就咬了舌头,咬了三次,他就说我畏罪自杀,塞那个毛巾到我嘴里面。

 

    “我提了十多次外提,后面两天、一天的都有,每一次外提都是这种情况,还有两次他说是对案,对案那个凳子是铁的,(他们用凳子)把我的手和脚都搞起来。对案的时候说的都没有那回事,他就要你说。“

 

    五、“死伤指标“

 

    被告人李万秋当庭陈述的内容,让人更为毛骨悚然。

 

    我听的时候不禁在想,如果现在是在播放一部恐怖电影,上天啊,请允许我提前离场。

 

    可惜这不是电影,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他们把我用铐子挂在窗子上面,我受不了就喊救命,他就拿摩托车头盔给我戴着,还拿那个拖把把我的嘴堵住。把我放下来的时候让我跪在那个铁钉子上面,不让动,一动后面的人就上来暴打。打得我头都是晕的,脸都肿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回干子的时候,膝盖上有钉子弄的明显的外伤,整个干子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23号外提的时候,我到那里去没喝过水没吃过饭,连大小便都让我拉在裤子里面。

 

    “他们到看守所来提审我的时候,他们说在里面的时候你不签字我就提你出去,我们领导也说了,办这个案子打死打伤打残都是有指标的,你不签字就把你搞死搞残!”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专案组的人如此肆无忌惮、丧心病狂。指标在身,任务为重,连人性居然都可以泯灭!

 

    六、“生不像人,死不像鬼“

 

    前天审判长宣读的排非纪律中有一条是,因蒋方林已经去世,对其供述不启动排非,由公诉人举证说明取证合法性。但今天,审判长突然大发慈悲,在结束李万秋的排非审查程序后,允许申请排除蒋方林19份供述的五位辩护人陈述排除的线索和理由,但陈述以周方毅的辩护人为主。

 

    周泽律师在向法庭陈述蒋方林供述的排除理由时讲到:

 

    蒋方林在生前手书的反映刑讯逼供的书面材料里说到,他在20121029日至112日第一次被提外审的五天四夜中,遭到了极不公平和无情的身体摧残,导致一双手无法动弹。外提结束后,他被送回衡东县看守所第五监室,从此以后一双木头似的手生活无法自理,吃饭要人喂,走路要人扶,连擦屁股都要人帮忙。就像办案组人员所说的,“叫你生不像人,死不像鬼“。

 

    随后,蒋方林被两次转所后,又遭到八天七夜的外审。这一次他的身体和精神意志彻底被击垮,眼睛都分辨不出红与黑、左与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苦苦哀求干警放过他,他们要他招什么,他就招什么,以求自保,将来以便洗刷自己的清白。办案领导是为了让他认下“4.26事件“和周青华事件,才这样对他百般折磨。

 

    周泽律师请求合议庭能播放蒋方林生前,其辩护律师为其录制的一段反映刑讯逼供情况的视频,审判长称庭后会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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