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律师-我辩护

　　2011年12月17日，近百位从全国各地不远万里赶到长沙参加杨金柱律师组织的首期刑辩律师公益培训班的律师们在长沙军港酒店大堂，直至深夜无法入住。晚上12点，我和刘志强律师、张颖律师跟随朱明勇律师步入酒店，看见杨金柱律师站在诸多年轻同仁中间两眼血丝、疲惫不堪，嗓音嘶哑又滔滔不绝……

　　还在警官学校读书时，就因春运期间火车站警力不足被借至候车室执勤，那会儿我曾和其他学员一起，对涌动的人流举起过皮带……后来，我不止一次发现，当自己把车停在每小时十块钱停车费的停车场哼哧哼哧帮亲朋从站内往外搬行李时，一辆辆公用车通过绿色通道威风八面直奔站台；不止一次发现，当我抱着女儿挤在候车室人流之中如蚂蚁搬家般小心翼翼往前移步时，我们那些近几十年除了军演开过枪但从未打过仗的新中国最可爱的士兵们一个又一个器宇轩昂插队而入……很多年过去，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我由警察变成律师、加入可能挨打的人群，只是警察们手中的皮带换成了今天更为威猛的各色械具。

　　那天晚上，我站到杨金柱律师身后，恐惧攫取了我的灵魂……虽不怯懦，但我知道权力在极度膨胀之后有多么愚蠢，我更知道愚蠢的权力之手在左手耍无赖、右手持着械具候你时，又有多么可怕……

　　仁者爱人，先爱自己。杨金柱律师决定，让大家散开居住……后来，“法律大篷车”走遍三湘……再后来，很多省市的律师接到或司法局、或律协、或事务所的电话，命令大家立即回家。

　　感谢北京市司法局和北京市律协，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到过长沙的朱明勇律师、周泽律师、杨学林律师以及如我这般的其他律师都未曾接到过任何假以政治正确名义打来的劝阻电话。

　　我们，我们民族，从祖先开始到我们自己，祖祖辈辈那穿透数千年历史、疲惫遗传的生命，从未离开过这片灾难深重的土地。但从远古到三十多年前，活着还是死亡，从来都是个问题。先是几千年君主的随意杀戮，再是列强入侵、国共决战，接下来就是所谓援朝、所谓反右、所谓自然灾害、所谓文革……好不容易法治逐步建立，虽然步履蹒跚、反反复复、时进时退，虽然即使在自由时距离不自由还是很近，但至少，死亡已不是生存的必然选项。难道，这不是推动法治的善果？

　　人类对法治与自由的渴望和人要吃饭是同一个道理。最初，饥饿至极的人只想吃饱，就像濒临死亡的人只想活着一样，只要有红薯饱餐就已足够；但，如果我们已经吃上了牛肉，甚至还经常看见你吃鲍鱼，那你再想让我们退回去吃红薯就不好办了。

　　中国的律师制度自民国以降，逐步建立，建国后因反右被彻底破坏……改革开放以来，律师制度重生并逐步发展，律师们立足追求个案公正，不断建言和发声，对法治建设与推进而言，功不可没。在西方民主国家，律师出大师；可在我们这个一步三扭捏、边建立、边破坏、又边修补的法治进程中，律师出勇士……虽有诸多怨言，但为了法治完善，为了民众福祉，众多律师即使有走有留，有哭有骂，大多还在坚持。

　　近两年，虽无确切证据表明谁在破坏法治，但一叶落便知天下秋：一股股貌似强大的、破坏法治、崇尚权力无节制的力量不择手段，四面出击，其下手之狠毒、伎俩之卑劣，令人齿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杨金柱律师才拍案而起。

　　12月18号，杨金柱律师开车带我们去吃饭，看见他那辆已行使了25万公里的老别克破旧不堪。我坐在后座小心问他：您日进斗金，积蓄千万，干吗不先换掉这辆车？杨律师的回答使我低下头去，沉默良久……

　　“等把刑辩律师公益培训学院办起来再说”。

　　我们国家的法治，脆弱不堪，脆弱得就如一只薄如蝉翼的玻璃杯子。律师作为在野法曹，和检察官、法官一样，都是这只杯子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任何反律师、反对律师业发展的行为，其实质是反法治、反自由、反人类的彻头彻尾的反动。那些阻碍长沙首期刑辩律师公益培训班顺利举办的人，难道真的看不见这一点？

　　唇亡齿寒，作为中国法治玻璃杯一部分的律师如果碎了，法治这只杯子也就碎了。2003年，布什准备攻打伊拉克时，时任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提醒他说：如果你打碎了杯子，碎片就是你的。

　　今晚，我把这句话转送给你，并祝你圣诞快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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