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律师-我辩护

2015年11月27日，湖南省衡阳中院一审判决周跃飞、周方毅等人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罪成立。周跃飞等人不服，上诉至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该案因一审庭审长达两个多月、警方涉嫌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辩护人庭审期间遇袭引发舆论广泛关注。正在进行的二审，除一审参与辩护的周泽律师等师友同仁继续为本案辩护外，徐昕教授、杨名跨律师、袭祥栋律师也受邀参与辩护。我们始终和当事人一致认为本案不存在黑社会性质组织，呼吁湖南高院纠正一审判决存在的诸多错误。

警商勾结炮制大案

早在2010年11月，衡阳市公安局副局长谢先进到监狱提审被生效判决认定的黑社会性质组织领导者、煤矿经营商谢冬根，谢冬根一口咬定周家是“黑社会组织”并举报周家涉嫌多起严重犯罪。谢先进则提出，“能不能从他们中间收买一个人”......“转作污点证人”。

2010年，曾被人砍断一只手的谷任冬在接受衡阳警方调查时，一口咬定砍伤自己的是周家。而谷2009年向耒阳警方报警时，并不知道是谁砍伤自己。2012年7月1日、 2012年10月，谷任冬两次向衡阳警方自首。谷自首后声称周家是“黑社会”，自己是周家小弟并详细描述了周家所谓横行乡里作恶多端的诸多犯罪事实，例如周跃鹏曾经有过枪，例如周跃飞曾经给过他3把枪，例如自己曾经带刀、带枪替周跃飞去歌厅砍杀他人，例如自己曾经为蒋方林（周家女婿）去煤矿砍杀他人……

2012年10月起，衡阳警方先后抓捕周家及其他人员近百人，并宣称周氏家族“作恶多端”、“13起命案、266起刑事案件”、上百“马仔”、“几十条枪和大量刀具”。

而衡阳中院一审判决依据3起事实认定周跃飞故意伤害、寻衅滋事罪名成立，并在此基础上认定周跃飞为黑社会性质组织领导者，数罪并罚决定执行10年有期徒刑；而控方指控的“黑老大”、第一被告人周方毅，被一审判决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参加者。而谢冬根、谷任冬对周家涉多起犯罪事实的举报内容，没有一起被一审判决认定，虽然谷任冬自首时自黑为周家“小弟”，一审判决却否认了谷是黑社会性质组织参加者的事实。

刑讯逼供骇人听闻

多名被告人、证人陈述，在案件侦查阶段曾遭受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刑讯方式有：开飞机、背宝剑、坐老虎凳、吊死猪，而且多人陈述曾被强喂大小便和便后使用过的卫生纸。多名被告人指证，民警包汉珺、谭斌、李亚飞、刘刚等人指挥和参与了对被告人和证人的刑讯。刑讯所造成的后果极为严重，多人陈述受不了刑讯而自杀未遂，甚至有人自杀过好几次，回到看守所后有人躺几个月动不了，有人陈述肺部受伤，有人陈述肾部受伤，有人陈述腰部受伤，被告人周武文因为被吊打时间过长，手铐镶进肉里，血肉模糊（照片为证），被告人吴巨龙陈述自己两颗牙齿被打断，还有被告人陈述眼睛被打伤。经辩护人调查，周家女婿蒋方林患胃出血，在医院仅仅治疗了两天就被拉回刑讯，最长时间被连续刑讯8天7夜，后蒋方林罹患胃癌，审判阶段离开人世；而且，本案证人大多数被羁押并暴力逼证。辩护人调查取证的数十名以及出庭作证的数名控方证人，但凡被羁押过的，都陈述遭受过暴力逼证，甚至，为了搞出命案，证人谷根则在刑讯之下，将蒋方林煤矿上发生的安全生产事故承认为受指使故意杀人。

“老大”席位变幻不定

警方起诉意见书将周家5人认定为“黑老大”，其排名顺序为：周梓奇（周家老三）、周跃飞（周家老五）、周跃鹏（周家老四）、蒋方林（周家女婿）、周方毅（周跃飞等人的侄子）；

检方对周跃鹏作出不起诉决定并释放周跃鹏，起诉书将周方毅（第一被告人）、周跃飞、蒋方林等3人指控为“黑老大”，周梓奇被指控为“小弟”；

一审判决认定，周跃飞是“黑老大”，周方毅是“小弟”，一度被警方认定并宣传为十恶不赦的“黑老大”周梓奇经一审判决认定，未参加“黑社会”。

案件事实急剧缩水

衡阳警方起诉意见书认定，周氏家族“黑社会集团”涉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他人、损坏公私财物类事件有46起，强占山林、良田、河沙、煤炭运输通道类事件有33起，组织策划他人聚众冲击国家机关、操纵基层选举、操控基层政权类事件有10起，恶意串标、投标有3起，组织他人聚众赌博、吸食毒品达60余次，强买强卖、强迫交易10余起。35起移送起诉案件中，有组织犯罪案件有16起，其中涉及故意杀人1起，聚众斗殴1起，故意伤害10起，非法买卖枪支1起，寻衅滋事3起。造成7人死亡， 10人重伤，15人轻伤，多人轻微伤及严重经济损失。

衡阳检方起诉书指控，周氏家族“黑社会集团”故意伤害10起、聚众斗殴1起、寻衅滋事6起、非法买卖枪支2起、非法持有枪支2起。

衡阳中院一审判决认定周跃飞为“黑老大”的同时，判定周跃飞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成立。其中，故意伤害罪1起（2000年周青华被故意伤害案、该起事实在十几年前经衡阳中院判决处理，与周跃飞无关，但此次判决中衡阳中院改变了自己之前认定的事实）、寻衅滋事2起（一起为2004年周跃飞煤矿与资姓矿主因煤矿穿巷发生的纠纷，警方经调查并未认定该起事实中周跃飞涉嫌犯罪，且该煤矿穿巷民事纠纷经衡阳中院主持调解，资姓矿主赔偿周跃飞数十万元；另一起是2009年周跃飞作为村支部书记捐资数百万元进行新农村建设中村集体与周后会家发生的纠纷，作为周跃飞的辩护人，我曾在一审判决后到大义乡派出所调查，当年的办案民警告诉我，当时出过警，因为是政府项目，没有记录，我问：“既然处警，为何无任何记录？是否认为不构成治安或刑事案件？”民警沉默！）

一审判决认定周方毅为“黑社会”“小弟”的依据更为离奇。即上述2000年周青华被故意伤害案，周方毅已因此被衡阳中院判处刑罚、执行完毕，而该案被作为将周方毅嵌入“黑社会”并将周跃飞拉进“黑社会”的唯一连接点。

一审判决荒谬绝伦

一审庭审中，数十名被告人用十几天时间控诉警方刑讯逼供，辩方提交了被告人周武文因被吊打时间过久、手铐镶在肉里血肉模糊的照片和看守所日志，日志证明，周跃飞、周方毅等多名被告人被从看守所外提，甚至，周跃飞最长一次被外提的时间长达20多天，检方也当庭承认，不排除警方非法取证。而一审判决认定，“无证据证明警方刑讯逼供”，未排除任何一份控方证据。

多名证人证明自己遭遇警方暴力逼取证言，而一审判决对该情况视而不见，却放弃了陈述遭受暴力逼证的证人证言，挑选出7名与谢冬根家关系密切的证人，作为认定周跃飞等人涉黑的证人证言，用选择性失明的证据选取逻辑，得出周跃飞“黑社会”集团“破坏当地群众生活秩序、插手耒阳市大义乡部分村干部选举”的结论。而且，一审休庭待判期间，一封《群众来信》进入法院案卷，该《群众来信》除了排列顺序不同外，几乎是警方起诉意见书的翻版，据了解，签名者均为与谢冬根家关系密切的人，且该《群众来信》并未经辩方质证。

一审判决认定周家因与谢家（谢冬根家）“争夺煤矿资源”而成立“黑社会”一审下判后，我曾再赴耒阳市调查取证，获取大义乡坐标图，图纸显示，周谢两家煤矿直线距离2公里左右，因中间隔着第三家煤矿不可能存在穿巷等“争夺煤矿资源”的情况，我也再次赴大义乡调查并接触多名证人，他们反映：当初周家被抓捕时，警方到乡里、村里要求人们举报周家“恶行”，乡邻普遍认为周家做尽好事，怎么可能是黑社会？警方回答，那是装的，他们在外边干尽坏事！而衡阳中院又推翻了警方的说法，虽然没证据证明周家干过多少坏事，但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却都不是在“外边”干的。证人还告诉我，一审法院曾到大义乡调查周家在当地的影响，证人如实反映周跃飞、周方毅等人做了很多好事，是好人。

衡阳周氏家族涉黑案是怎么来的？已经被调查的河北省委原书记、湖南省委政法委原书记周本顺是如何利用打黑一步步进入中央政法委核心层的？湖南警方及政法委有多少高层是利用打黑名利双收、爬至高位的？湖南持续多年的打黑风潮中到底有多少人被打入冤狱又有多少人枉死狱中化为冤魂？

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