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律师-我辩护

前几日听说你们三位已经回家，心里很高兴。但今天得知，你们回家后就如人间蒸发一般，律师团律师找不到你们，很让人担心……

我无意以愤怒的情绪和责难的言辞苛责你们，因为我和你们一样，心里经常充满恐惧，但我还是有话要说。

2009年12月15日，李庄案“第一季”发生的第三天，我在网易博客里发出质疑……李庄被归罪以后，律师界一片哀声，除了哀声几近噤声。眼看相关部门趁李庄案借题发挥，整肃律师，一个又一个律师受到不公正对待。我跟朋友说，我要说话；朋友劝我：一家老小要你支撑，别掺和这个！这个理由乍一听是挺充分；但后来，李庄案“第二季”发生了；紧接着，杨在新律师和你们被构陷。

我不想说杨金柱律师、陈有西律师以及以陈光武律师为团长的律师团为了帮你们实现正义付出多少心血；我不想说有多少律师和民众为了让你们恢复自由，饭吃不好，觉睡不香，日夜牵肠挂肚；我也不想说，杨在新律师喊出一声“我是冤枉的”之后放声恸哭、陈光武律师向律师团汇报案情时亦无语凝噎，泪如雨下……我想说的是，其实，救别人就是救我们自己，救别人就是救我们的孩子。

我的女儿一岁半了，她漂亮、可爱，顽皮，眼睛如泉水般清澈。依朋友的劝告，每当我面对她时，就有了妥协的理由，是的，我有义务给女儿一个富足、安静的成长环境，有义务让她接受良好的教育，让她幸福、快乐长大成人。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当有一天我和她的妈妈终老之后，留给她生活的世界如果还经常发生政府强拆、发生钉子户自焚、发生民众和律师被构陷、发生城管没按捺住火气把小商贩打死，我的女儿怎么办？在现行计划生育国策之下，多数人家只有一个孩子，这些孩子很孤独；但比孤独更可怕的，是没有安全感。如果现实不发生改变，即使你生十个孩子，即使这些孩子都被培养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即使你能给他们留下万贯家财，即使他们也都能学会与权力勾兑，即使他们都能团结一致、荣辱与共——他们依然是不安全的，因为你的世界随时可能无端拿走他们的财产、自由甚至生命.....那么，我们的努力就有了充分理由:不为别的，只为给我们的孩子留一个尽量干净、安全的世界。

人应该有起码的担当。不告密、不收买、不出卖是基本原则，尤其律师更应如此。虽然我们生活的话语氛围早已将此原则完全颠覆，但至少应做到不说谎，不陷害。我不能贸然揣测你们是否为了自保已经或者即将帮着说谎，但你们的沉默让我非常担心。因为前后两个案子、十数人的自由甚至生命都与你们能否做出正确选择息息相关。我能感受你们的恐惧，因为我自己也经常感到恐惧；但杨在新律师更恐惧，故意伤害案的几个被告最恐惧；如果真是构陷，除了恐惧，他们可能还会因为你们的恐惧失去自由甚至生命；而他们的自由和你我的自由、他们家人的幸福和你我家人的幸福一样，都同样需要珍视珍视。我还要说，如果忍受恐惧比改变现实更让人痛苦，那么，改变它。

律师团的律师们找不到你们，杨在新的家人找不到你们……大家都希望你们回家。

最后，将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铭文送给你们，希望与你们共勉：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

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

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

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

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

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没有人为我说话了。

    ——马丁·尼莫拉牧师。波士顿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铭文。194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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