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律师-我辩护

    四天前的惨案，至今让李姓女子的家人感到悲痛和突然。“对于赵黎平，我们一家都很陌生，没听她提起过。”李姓女子的表哥对财新记者说。

　　3月21日深夜，内蒙古警方宣布，曾担任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厅长长达七年的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赵黎平涉嫌在赤峰市故意杀人，现已被公安机关羁押，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籍贯为赤峰市翁牛特旗的李姓女子，即为这一骇人命案的被害者。从照片看，她微卷中长发，长相清秀，目前还未满27周岁。而嫌疑凶手赵黎平则已经64岁，从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副主席任上退休两年。

　　根据财新记者3月22日的独家报道，3月20日晚，赵黎平先是用刀将被害人砍伤，并开枪射击，但李姓女子跑到路边拦车后得以逃离，赵黎平驾驶黑色奥迪车在后追赶。李姓女子在车上拨打110指挥中心电话报警，称自己遭到前公安厅长追杀。被害人逃至赤峰市松山区步行街附近的百合新城南区下车，但在距离其住所不远处的一家生活超市门口，被赵黎平追上枪杀。赵黎平杀人后，将尸体装入自己奥迪车的后备箱，开车离开赤峰市，半路上抛尸，并有焚尸情节。当天晚上，赵黎平在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境内被警方拦截。目前，死者尸体已在赤峰市松山区当铺地满族乡内找到。

　　李姓女子的家人告诉财新记者，她没念大学，约三四年前在辽宁沈阳和内蒙赤峰做过图书生意，之后就做酒的经营，其表哥称，酒的生意做得还挺大，主营外地牌子的酒，在百合新城买了房子。2015年元旦前后，李姓女子改做服装生意，其店面就位于赤峰市松山区一家商业广场。

　　被害人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父亲长期在赤峰市打工，母亲在翁牛特旗务农。两位老人非常悲痛，情绪很不稳定。

　　死者亲属均表示，一直以为她是单身，不了解她的感情问题。“她性格很独立，年龄也不是非常大，家里没有刻意催她找对象。”其表哥称，对于赵黎平，他们一家人都很陌生，从没听表妹提起过。此外，让家属有些不满的是：被害人当时是在赤峰市红山区桥北报的警，但是一直逃到松山区百合新城，都未见警方出警，两地相距将近10公里。家属们希望政府尽快给家属一个清楚的事实说明，让行凶者得到应有的法律严惩。

　　有些奇怪的是，根据财新记者在赤峰采访获知的信息，被害前一天晚上，李姓女子并未回家，而是在离百合新城南区仅一公里远的港湾世纪酒店开了一家房。但20日晚上最初案发和报警却又是在赤峰市北郊的桥北镇。当地人猜测，被害人和赵黎平很可能当天去了红山国家森林公园风景区。

　　财新记者在港湾世纪酒店咨询服务员得知，李姓女子的房间并未退房，该房间只登记了她一个人的身份证号码。

　　赤峰市公安局和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均拒绝透露案情。

　　早前有消息人士告诉财新记者，赤峰警方接到报警，一开始还不相信赵黎平驾车持枪追杀，经调看实时监控确认是赵黎平后上报自治区公安厅，经公安厅下令设卡追捕。“赵黎平被警方截住时，身上带血，车上有枪有刀，赵黎平没有反抗拘捕。”新浪网之后的一篇报道称，对于持枪杀人一事，赵黎平“拒不承认”。

　　130万元与古鼎送礼

　　对于赵黎平涉嫌持枪持刀杀人，并且一路追杀后焚尸抛尸，一位与其有过交往的人士也感到惊讶。他向财新记者透露，赵黎平虽然学历不高，但喜欢写诗作文，是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过长篇小说、诗集、散文集和杂文集，有很强的浪漫色彩，为人也算平易近人，谦和有礼，对朋友很重情义。

　　但是亦有消息人士透露，两个月前，内蒙古公安系统就曾传出“赵黎平将被调查”的消息。据知64岁的赵黎平已经被限制出境数月。目前能知道的其可能涉案问题，与一起涉及130万元的单位贿赂有关，这桩单位贿赂，则是由原内蒙古法制办法律顾问室副主任、典章法学与社会学研究院院长杜文贪污案牵出的。

　　杜文贪污案发端于2007年，当年3月，为解决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在深圳一块土地的纠纷，内蒙古自治区政府领导商议后，时任自治区政府秘书长乌兰巴特尔指派时任自治区副秘书长兼法制办主任武志忠、法制办顾问室副主任杜文等人，先后赴深圳、北京等地协调此事，并向自治区财政厅暂借2200万元的专项办案经费。由于杜文兼任自治区典章法学与社会学研究院院长，该款项打到研究院的账户，并在之后的协调过程中，分别有210万和400万两笔款项再打到杜文个人的银行卡，作为在深圳、北京等地的礼金支出。其中包括在深圳协调时，花6000多元买了一幅绘有成吉思汗的皮画，送给时任广东省纪委书记朱明国。朱明国已于2014年11月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从广东省政协主席任上落马。

　　根据财新网此前报道，2010年5月4日，武志忠给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刑侦大队打电话，举报杜文非法持有枪支，杜文随即被抓。2012年8月，呼和浩特中院以杜文犯贪污罪一审判刑15年。法院认定的492万元贪污事实，即来自这620万元打入杜文个人账户的协调款项。但杜文坚称自己无罪，2013年10月，杜文案被内蒙古高院以“原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重审。

　　492万元中，有282万元并未花出，有80万元杜文称是自己岳父的钱，但另有130万元，杜文在一审中拒绝透露去向。直到2014年12月呼市中院重审，杜文才当庭曝出，这130万元其实他早在2010年3月即交给了时任自治区公安厅长的赵黎平，由其购买一尊古鼎送给“公安部某位领导”，以协调深圳土地事宜。

　　杜文的辩护律师王甫向财新记者转述了杜文对转交130万元时场景的描述：当时是3月份，风很大。130万是不少的一笔钱，塑料袋装不了，杜文拿布袋子装着。两人约在杜文家附近的马路边上，赵黎平开着一辆白色别克车，杜文上车把钱放在后座上，还在车上和赵黎平聊了会天，但关于这130万的任何事都没提。“赵黎平很警惕。就是示意杜文把钱放下。”

　　按照杜文的说法，赵黎平告诉杜文，向公安部送礼，直接送钱肯定不敢要，赵黎平找的这个关系喜欢古董，看上了一个古鼎，还价是130万元，“你把钱给我，我去买了送给他”。但古鼎买没买、送没送，杜文并不确定。

　　130万元交接之后一个多月的2010年5月4日，杜文以“非法持有枪支”被抓。5月28日，59岁的赵黎平在内蒙古自治区十一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上，升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副主席，同时继续兼任内蒙古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十天后，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的“政法王”周永康到内蒙古视察，在退休前最后关头升任副省部级的赵黎平全程陪同。周永康视察结束后，赵黎平还主持召开自治区政法部门学习贯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考察内蒙古期间重要讲话精神会议。

　　事实上，赵黎平有多次陪同周永康的经历，比如2005年、2009年曾陪同其考察内蒙古。2011年，赵黎平亦陪同周永康前往蒙古国访问。

　　销毁证据

　　据杜文的妻子王伟华描述，2010年5月17日，自治区公安厅曾派人提审杜文，要求其不得说出赵黎平厅长和其他领导的名字，“130万元你自己扛下来”。

　　王伟华和杜文的律师王甫称，杜文在被刑拘之初，就向呼和浩特市赛罕区检察院透露，在自己电脑和移动硬盘上有重要的录音证据，公诉人白学军检察官还从杜文那里拷贝了三段录音，其中包括至今仍无法找到的乌兰巴特尔给赵黎平打电话的录音。但在2011年一审时，杜文电脑里的录音都没有了，手机里与赵黎平互发的短信也都消失了。

　　直到2014年12月重审时，技术人员发现，杜文存在两台电脑的录音资料，分别在2010年8月18日和8月19日被删除，那段时间杜文已经被捕，电脑在检察院手中。而公诉人白学军表示自己拷走录音的电脑坏了，他认为那些录音没有用，丢了。杜文因此在法庭上直斥公诉人是叛徒。

　　杜文的妻子告诉财新记者：“杜文存录音证据的两部电脑里，其中一部只有杜文的指纹才能访问，我们有理由相信是遭到了专业的修改。”

　　在杜文家属出钱的情况下，法院申请了恢复录音，一部分录音被找了回来。王甫律师介绍，恢复的录音中包括2010年4月1日乌兰巴特尔给赵黎平打电话，把给公安部某位领导送礼、400万之类的都说了出来。

　　对于为何杜文在一审时不敢透露130万元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文的妻子表示：“当时乌兰巴特尔、赵黎平、武志忠都还在高位。赵黎平还升任（自治区副主席）了。赵黎平和武志忠是公安、法院系统中呼风唤雨的人物。”

　　现年66岁的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原秘书长乌兰巴特尔已于2010年4月退休。2012年10月，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原副秘书长、法制办主任武志忠因涉嫌挪用公款罪被刑拘，2013年12月，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隐瞒境外存款罪，一审判处无期徒刑。

　　杜文的家人和律师对赵黎平涉嫌赤峰枪杀案高度关注。王甫律师说：“赵黎平被抓以后，如果能证明他（把钱）送出去了，这就涉嫌单位行贿罪。如果没有送出去，这个罪名就复杂了。”

　　一起突然而至的凶杀案，让赵黎平由一名能力巨大的副省级干部变为犯罪嫌疑人，在赵黎平被抓后，还有多少丑闻将会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