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律师-我辩护

　　2014年3月21日，注定是中国律师的被耻辱日，也让“法治湖南”在国人面前出尽了洋相。一名律师在湖南娄底中院被当庭驱逐，四名律师在湖南省湘西州吉首市法院内，被湘西州中级法院的审判长当庭驱逐，作为本案被告人杨静辉的辩护人，我有幸见证了这个法庭的黑暗。

　　湘西州法院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不对律师进行安检，但审判是半公开的，法院发放了旁听证，据悉，每个被告人家属只得到两张旁听证。能容纳近200人的法庭，部署了不少于六、七十个法警，有几个手持冲锋枪的法警在法庭内站立，大部分旁听席是空闲的。进入法庭内，我就感到杀气腾腾。辩护人有20多人，分成三排，只有第一排有桌子，后两排没有桌子，我自己找来一张凳子在最后一排坐下，但电脑和资料无处安放，只能手里拿着一份起诉书参加庭审。在宣布开庭前，审判长王平对王全璋律师说，你的当事人已被另案处理，请你离开法庭，王全璋辩解说当事人并没有解除对他的委托，法庭另案处理无法律依据。这时，近10个如狼似虎的法警立即从旁听席上跳上辩护席，将王全璋律师团团围住，把王全璋律师扭离法庭，另一被告人的辩护人马纲权律师也被以同样的理由扭离法庭，我和游飞翥律师站起来大声说“反对”，辩护席上也有人表示反对驱赶律师。游律师说：“审判长，你这个做法是错误的，违反了法律规定，你应当纠正！”审判长说：“你不要说了！”游律师说：“现在还没有开庭，你也没有敲法槌！”审判长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只听到法庭内响起了法槌的声音。此时法庭的气氛极其紧张，在这个法警多于旁听人员的法庭内，在冲锋枪的威慑下，除了辩护人的微弱抗议声音（无话筒和扩音器），整个法庭几乎是死一般的沉寂，看到王全璋、马纲权律师被先后扭离法庭，作为辩护席的一员，我感到那么的无助和无奈。我大声对被驱逐的律师说：“你们可以留下来参加旁听啊！”但法警毫不理会，先后将他们强行扭离法庭。其粗暴程度比《湘西剿匪记》中的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个黑暗的法庭内，辩护人连自行离开法庭的权利也没有，中国律师的尊严被这帮土匪式的法警剥夺得荡然无存，仍然坐在辩护席上的我，感到莫名的悲哀。

　　审判长宣布由公诉人举证。公诉人马上说：“公诉人开始举证。”坐在前排的王甫律师首先举手发言：“我觉得程序问题没有解决，本案的审理是非法的：1、辩护席桌子没有配。2、刚才所说的两个被告人另案处理的问题，其辩护人是抗议退庭，另案处理的条件不符合，不应另案处理。”

　　审判长说：“你不要再说了。”

　　王甫：“3、第一被告人退庭抗议，辩护人并不认为退庭抗议是错误的，退庭抗议是为了向湖南高院投诉，以阻止违法的庭审。为什么第一辩护人可以？第二、三的辩护人不可以？”

　　审判长王平：“不要再说了。”

　　王甫：“我还没有说完。4、本案审理过程中，取消了讯问、发问环节，要求立即讯问发问……”

　　审判长王平：“请法警将他带出法庭”。几个法警迅速上来将王甫律师围住。

　　我和游飞翥、覃臣寿、陈以轩等律师都举手抗议。

　　王甫加快了语速，大声说：“我有理由认为审判长在滥用职权，已涉嫌犯罪，要求公诉人立即履行司法监督职责，对审判长进行调查！”

　　又一帮法警冲上来，粗暴的将王甫从辩护席上拉起来。

　　王甫高声：“违法庭审！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违法的！……”他的抗议无济于事，轻微的抗争迅即招来更猛烈的肢体接触。我再次站起来说：“我们抗议，抗议！你们这样对待辩护人是粗暴的，是违法的！我们抗议！法庭必须解决程序问题，程序优先！你们不能乱来！”其它辩护人也纷纷说：“抗议！”。但是，秀才遇到兵，说理没人听，没有人理会我们的抗议，王甫律师很快就被几个法警强行扭离了法庭。我们几个辩护人纷纷说：“我们有请求回避的权利，请求审判长回避。”但审判长漠视我们的回避申请权，法庭已变成法场，容不得说法，只讲强权。

　　游律师站起来举着手：“程序优先，辩护人请求发言。我有程序性问题要发言。我认为将辩护人退庭抗议的被告人另案处理是错误的。理由是……”

　　审判长说：“这个问题不要再说了。”。

　　游律师说：“好的，这个问题我不说了。在公诉人举证前，因为我的当事人没有经过发问程序，我申请依法对我的当事人发问”。

　　审判长不耐烦：“这个问题你不要说了。”

　　游律师说：“好的，我说下一个问题，我申请本案休庭，延期审理，并已向法庭提交书面申请。请予答复。”

　　审判长很不耐烦：“这个问题你不要说了。下面公诉人举证”。

　　游律师接着说：“好的，这个问题我现在不再说了。我说下一个问题，根据程序法律原则优先，在公诉方进行举证前我想请问合议庭组成人员的姓名。”

　　王平有些恼火：“你不要说了。”

　　游律师十分委屈，说：“好的，这个问题也不说了。下一项，你们都有桌子用于写字放电脑，我也想要一张小桌子来写字作记录摆放资料电脑……”

　　审判长很恼火：“你不要说了！”

　　游律师最后说：“本辩护人申请审判长回避！申请审判长回避！”

　　审判长马上：“请法警把他给我逐出法庭！”

　　几个法警立刻来到游律师身边，不容分说，将游律师扭离法庭，我起身抗议也无济于事。法庭上又少了一位优秀的辩护人，一位亲密的战友。我感到，审判长继续强行推进这个违法的庭审的话，我和覃臣寿等几个外地律师必定也一个不剩地被扭离法庭。

　　游律师被扭离法庭后，覃臣寿律师起立说：“我请求公诉人回避，我要陈述事实和理由。”但没有人理会。突然，有一个法警走到覃臣寿身边要检查他的电脑，看他是不是用电脑录音录像。我和陈以轩律师当即抗议：“律师免安检，最高法院有明确规定，你无权检查！如果你们认为律师用电脑录音录像，你们应当提供电脑让我们记录，但你们没提供电脑，还说什么条件有限，连一张桌子都不给我们摆案件材料。现在你们要检查律师的电脑，真是太过分了！”

　　接着，我听到公诉人用本地方言在念什么东西，旁边的当地律师告诉我：“公诉人说要补充侦查，建议延期审理。”审判长假装休庭5分钟进行合议，后宣布延期审理。我很纳闷：既然认为证据不足要补充侦查，为什么不提前“建议”？而非要等到律师以血肉之躯阻止违法的庭审时才把预先准备好的“延期审理建议书”拿到法庭宣读？原来，当局已有预案，如果律师配合演戏，则庭审继续进行；如果律师真辩，则“补充侦查，延期审理。”当天的庭审过程（包括驱赶律师和休庭）不到20分钟，就以公诉人的“延期审理”草草收场了。

　　中午，当地律师协会的一位同行给我打来电话，安慰我说：“你在湘西如果有什么事情，请打电话给我。”我说：“没事，这种场合我见过了，这里还是共产党的天下，谢谢你的好意！”因路途遥远，也太累了，我当天无法自驾车返回广西，当地的一位律师下午专程带我和覃臣寿律师到附近的凤凰古城散散心。湘西历来是土匪横行的地方，凤凰也不例外。凤凰古城的夜景很美，但想起当天粗暴的法庭，我无心赏景，我在考虑，如何能让湘西州中级人民法院回归到正常的审判程序。

　　湘西，我还要回去的！

                                               庞信祥 律师   
                                       2014年3月23日晚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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