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甘雪：衡阳周氏家族案旁听记（三）

    零、絮叨

    今天衡阳的天气很好，阳光普照的。让人心情更好的是，法院门口的“重庆式横幅”已经没有了，如果是法院认真做了工作严令禁止了，那值得表扬。

    一、道歉

    今天上午庭审开始以前，审判长总结上周庭审秩序，认为总体良好，但出现部分辩护人攻击公诉人、直呼公诉人名字、站起来发言的情况，且王甫律师休庭期间说过被害人周X会“受人指使”、“丢人现眼”的话语，审判员对辩护人进行了批评，并对王甫律师予以警告，令其当庭作出深刻认识和道歉。

    王甫律师道歉并重申了他上周这样做的理由：因为辩护人被禁止向谷X冬发问、周X会当庭滔滔不绝控诉与起诉书指控事实无关的内容等问题，导致其有些迁怒于公诉人，给旁听群众造成了不必要的误解，故在此郑重道歉。

    二、指向明确

    上午先继续就第五起寻衅滋事事件进行审理，即周X会房子被周X根等人打砸一事。

    在发问期间，被告人周X根称自己是因为在周X会家旁边的空地上起房子，周X会夫妇来阻工且骂他，他当时一怒之下和其他被告人砸了周X会家一些东西。

    在被问到为什么在侦查阶段供述说是被告人周X飞因新农村建设一事指使他去的，周X根说：“公安让我把周X飞扯进来的，要我说周X飞指使我的”“那是公安逼我的。他（公安）要把我提出去，打我。我说的都是按照公安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顺便一提，在下午就故意伤害案件进行审理的时候，辩护人提到被告人谷X冬在公安处做的笔录中写到：他因为被砍残的事情，对周家怀恨在心，想报复他们，所以什么事情都往周X飞身上扯。

    我似乎看出了指向。

    在该起案件中，被告人刘X提到了他被提外审到白沙洲戒毒中心的事。

    在被问及为何当庭供述与庭前供述不一致问题时，被告人吴X龙说，他并不是周X根的小弟，只是朋友关系。当时办案机关把他提外审，要他必须说周X根是他的大哥；他在公安机关说了7起犯罪事实，但检察院只认定了这1起，这7起案件中的供述都是不真实的，办案机关说他不这样说就把他打死打残，他牙齿都被打断了两根。

    辩护人于是向合议庭发表意见说：“检察院就吴X龙说的7起犯罪事实只认定了1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这说明公诉机关也认为吴X龙的庭前供述有问题。在此提请合议庭注意。另外，吴X龙说他已经向公诉机关报告了自己被刑讯逼供的事实，但公诉机关并没有处理，我在此感到很遗憾。”

    三、“躺枪”的曹X谷

    法庭进行到了第二起寻衅滋事事件的审理，即被告人刘X波在跟被告人谷X冬、曹X谷等人商议之后，让谷X冬纠集人员去向被害人资X明索要福田煤矿承包款，并赶跑资X明，于是在煤矿发生打架事件；打架事件之后刘X波找到被告人周X飞，希望他帮忙赶跑资X明并通过周X飞的关系把因打架被抓的人弄出来一事。

    刘X波和周X飞均称刘X波找过周X飞，但周X飞没有帮忙。

    刘X波称他是跟谷X冬商量的，没跟曹X谷一起，打架那一次曹没在现场，曹当天在离煤矿几十公里的地方。后来1.18专案组的警员还特地告诉刘X波说曹X谷是准备去煤矿帮忙的，该警员说他在派出所看到了材料。

    张磊律师于是问：“为什么那个警员告诉你曹X谷要去给你帮忙？”

    刘X波说：“因为他要把他（曹X谷）弄到这个案子里面一起。当时那些警察把我吊起来，我说那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说我有高血压，受不了你们这样子弄。”

    张磊律师于是提出刘X波可以提非法证据排除，公诉人表示反对，称张磊律师不是刘X波的辩护人，没有权利提排非。张磊律师提出警员有诱供的行为和非法取证的行为，并提请法庭注意，如果刘X波不提出排非，辩护人则需要就这个问题发问。审判长认为公诉人的反对有效。刘金滨律师提出有程序性问题要解决，审判长不允许其发言，并要求他休庭后再提。

    被告人曹X谷当庭供述说他没有去过打架现场，他是事后得知有人受伤了，去医院看望时，被派出所抓走了，后来派出所查了，发现他在家，没有问题，就把他放了。

    四、“污点证人“谷X冬

    在对曹X谷发问完毕后，被告人谷X冬出庭接受讯问和发问。

    谷X冬在被认定为黑社会性质组织积极参加者的同时，又是涉黑犯罪中其中一起故意伤害案的被害人，且又是本案多起已经判刑的事件（他被认定为被告人）的所谓证人，身份极其复杂，类似于英美法系中的污点证人。

    辩护人称，谷X冬的数次庭前供述多处不一致，当庭的供述又与庭前供述相互矛盾。在面对辩护人针对其供述不一致的诸多提问时，谷X冬几乎都是一句话：“我记不清了。“

    例如，在说到曹X谷当天是否到过打架现场的问题时，谷X冬当庭说他当天没看到曹X谷，但其庭前供述却说得非常详细：“曹X谷当天带人拿了两三把火铳、七八把砍刀，从山下面冲上去，我从山上面打下去”。

    再例如，张磊律师就周X飞的参与问题，向其发问说：“你说是周X飞打电话让你去帮刘X波的？可是起诉书没有相应指控。”

    谷X冬：“那我只能说我说的是事实。”

    张磊律师：“那你对周X飞给过你钱做出过多次不同的供述，这个怎么解释？”

    谷X冬：“对于供述不一致的问题，我在材料里应该解释过了，我记不清了。”

    张磊律师于是向法庭提出，鉴于辩护人注意到谷X冬的罪名严重于本案其他多名被告人、供述严重矛盾，且因为他的身份是证人，有作伪证的嫌疑，建议撤销对其的取保候审。对此问题审判长说休庭后再说，不允许刘金滨律师就此提出意见。

    五、“幽灵船”案件

    下午法庭开始就起诉书指控的第一起故意伤害案件进行审理。

    这一起案件是因被害人刘X根曾经砍伤被告人周X文、谢X成，周X文纠集谢X成、蒋X华等另外五名被告人报复被害人刘X根，将其砍伤，被告人周X毅为他们提供砍刀和头盔一事。

    周X毅称自己对此事并不知情，没有提供过工具。

    周X毅的辩护人在发问前向法庭提出，公诉人说“鉴于周X毅未如实供述罪行，公诉人将在质证阶段举证证明”，这种说法欠妥，因为在未有有罪判决之前，任何人不能推定被告人有罪，所以公诉人的说法是不恰当的。审判长让公诉人注意说话方式，后来公诉人再没有说过这句话。

    在接下来的发问过程中，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多名被告人都称自己就此事向公安机关自首或供述过，但公安机关没有就此事进行过任何处理。这个1999年发生的酷似“幽灵船”的案件，在沉默多年后，又因公安机关的突然追究而重见天日了。

    被告人周X文说，他曾经在2000年因抢劫被判刑的时候跟公安机关交代过此事，当时侦查人员徐某给他做了笔录，刑侦队队长资某进来的时候说，人（指被害人刘X根）死了，死无对证，就把笔录撕掉了。

    被告人谢X成说：“这个事我在第一次被抓（2002年故意伤害周X华）的时候就说了，他们没有起诉我，也没有判决。我坐了十年牢出来之后又说我有这个事，把我抓了。”

    被告人许X红说：“2000年我投案自首，当时已经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大义乡派出所所长跟我讲，你一个抢劫判五年，一个故意伤害判十五年，最多也是二十年，最少也是二十年，这个事刘X根也不是什么好家伙，没什么好追究的。“

    这样一个被害人重伤的案件，十几年前没有追究，多名被告人多次向公安机关供述，都没有立案侦查，如今却旧案重提，究竟意欲何为？

    疑云重重。